越南工人仍对新工人代表组织的潜能一无所知
2021年01月25日正如我们去年9月报道的那样,越南新的《劳动法》将首次允许工人建立不隶属于官方工会的工人代表组织(WROs)。Michael Tatarski在胡志明市报道了该举措的艰难起步。
新顺(Tan Thuan)出口加工区是一个大型工业区,坐落在西贡河环绕的半岛上。一个周五的傍晚时分,成千上万的工人涌出新顺出口加工区。几个工人在途中的自动取款机前停下,取钱过周末。
“我没有听到任何关于工人代表组织或新劳动法的消息,”在一家家电制造公司工作的年轻女性Ha*表示。
工人在下班路上的一排ATM机上取钱,胡志明市新顺出口加工区。摄影:Michael Tatarski。
越南新修订的《劳动法》于2021年1月1日生效,其中允许建立独立于越南劳动总联合会(VGCL)的工人代表组织的规定尤其关键,被誉为是朝着国际劳工组织(ILO)第87号公约《结社自由和保护组织权利公约》迈出的重要一步。
尽管去年签署的《欧盟-越南自由贸易协定》(EVFTA)和《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都要求越南政府签署国际劳工组织第87号公约,但迄今为止,越南政府几乎没有在宣传新《劳动法》或者工人代表组织方面做出任何努力。
越南政府没有颁布任何关于如何建立工人代表组织的法令,中国劳工通讯采访的新顺工人也没有获得任何关于工人代表组织是什么或如何运作的可靠信息。
由于看不到任何实质上宣传推广新《劳动法》或工人代表组织的行动,人们担心新的法律可能只是当局用来粉饰现实的。
越南独立工会(Vietnam Independent Union,VIU)也认同这一观点,该组织是一个旨在改善工人权利的非盈利机构。为了实现真正的变革,越南独立工会主席Bui Thien Tri说:“有必要向工人解释与越南劳动总联合会相比,工人代表组织的优势。工人代表组织的领导人最好是由他们所代表的劳动者通过透明的选举制度选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自主地为普通工人的切身利益而战。”
Bui Thien Tri补充说,官方工会在工人与公司之间进行调解时很难保持独立,因为它部分资金来自雇主,且容易受到政治干预。而工人代表组织则必须是资金独立和自主管理的。
“工人代表组织必须在良好治理下由会员费和其他财政来源赞助,以确保独立、问责和透明的原则。”Bui Thien Tri说。
此外,越南独立工会认为,工人代表组织的工作人员应接受工会技能和集体协商方面的培训。
在新顺出口加工区接受采访的工人们分享了他们对官方工会的看法,以及工会能在多大程度上代表其一千多万会员。一些人对官方工会表示满意,另一些人则对其缺乏主动性和责任心感到不满,但关键是没有人知道任何可行的替代方案。
“我对工人代表组织一无所知,越南劳动总联合会在我们工作需要的时候提供支持,”Dat说,他在附近的一家服装制造厂工作。
几个街区外,一个卖甘蔗汁和新鲜春卷的摊位吸引着新顺近200家公司之一的下班工人。
“我还没有听到任何有关新劳动法的消息。”来自中部高地、在胡志明市生活了七年的妇女Nhi说。她在加工区的一家餐饮公司工作,该公司为当地的工厂食堂提供食物。
“公司通常会在有新政策出台时召集所有人一起解释发生了什么,或者把新闻发布在公告板上,让所有人都能看到,但是公司并没有就新劳动法的颁布开展这类活动。”她补充说。
在带着甘蔗汁骑车离开之前,她还分享了自己对越南劳动总联合会提供的支持感到满意:“我刚刚去头顿(Vung Tau,一个受欢迎的海滨城市)度假,我想我会得到一笔农历新年奖金。”
农历新年是越南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从工厂工人到办公室白领,每个人都期待着他们的农历新年奖金。接受中国劳工通讯采访的工人们都期待能收到一份奖金,尽管有些人担心由于新冠病毒大流行对经济的影响会使得奖金减少。
这些奖金是由公司单方面决定的,没有越南劳动总联合会的参与。许多工人会在农历新年之后立即辞职,并且将这笔奖金作为找到新工作前的经济支持。
Trang是一名孕妇,在新顺一家摩托车零部件制造商工作,她解释说,她对越南劳动总联合会一点也不满意。
“今年我的农历新年奖金会低一些,过去我们的年终礼物是钱,而今年只是一箱啤酒和一箱不含酒精的饮料。”她说,“我还收到了越南妇女节、中秋节和生日礼物,但它们的价值都在10 万越南盾(约合人民币30元)以下,比以前低很多。”
她和同事们已经向公司工会提出了这一问题和其他担忧,但情况依然没有改善。
“事实上,人们提出的要求越多,公司就越想解雇他们,”她说,“他们会努力找出最细微的错误,并以此作为解雇员工的理由。”
她从报纸上看到了关于新劳动法的消息,但只是泛泛而谈。
“我还没有从公司得到任何消息,但即使有一个工人代表组织,我也不会加入,因为他们会解雇任何加入的人,”她说,“公司会想方设法使工人代表组织无效。即使在我的工作场所之外存在工人代表组织,我也不会加入,因为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尽管我不喜欢越南劳动总联合会。”
工业区入口处的小贩在等候工人购买零食和饮料,卡车正驶往新顺的港口。摄影:Michael Tatarski。
傍晚,Phuong坐在新顺的入口附近,浏览着她的手机。当集装箱卡车隆隆驶向加工区内的港口时,小贩们从摩托车上向夜班工人兜售零食。
她说:“我来这里已经两个月了,在一家生产家用电器零部件的公司做临时工。”Phuong来自越南最南部的金瓯省(Ca Mau),她计划回到老家过春节,然后搬到毗邻胡志明市的工业化程度高的平阳省(Binh Duong)。
“因为我没有签合同,所以得不到工会的帮助,”她说,“比如说,如果我生病了,我必须自己支付治疗费用。”
尽管如此,即使有工人代表组织,她也不会加入,“我完全不了解工人代表组织,也不知道在里面该做什么。”
显然,到目前为止,工人代表组织的潜力仍未开发。如果EVFTA和CPTPP的其他签署国对越南正式批准国际劳工组织第87号公约持认真态度,他们有必要向越南政府施加压力,确保工人充分了解新的《劳动法》,并了解加入独立的工人代表组织而非越南劳动总联合会下属工会的优势。这反过来也可能给官方工会带来更大压力,使其更好地代表工人,并确保那些要求提高工资和改善工作条件的工人得到充分保护。
* 应受访者要求,本文中受访工人皆为化名。
Michael Tatarski 是胡志明市的一名自由记者。
本文属中国劳工通讯特别报道系列,旨在分析中国资本在世界范围内的影响,并促进全球南方工人团结。